梁武帝萧衍临终懊恨自己为什么当不了和尚

太清三年(公元549年),统治了南中国达半个世纪之久,南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梁武帝萧衍,终于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了。他活了八十六岁,自然不觉得短 寿,丢了天下,他也可以不在乎:“梁朝天下,自我得之,自我失之,又复何怨?”可唯独对这饿肚子,未免怅然:真是,早知如此,为什么不坚持出家当和尚?和 尚“圆寂”该不至于连一钵稀粥都吃不上吧?

  自从那个犯上作乱的侯景来到宫闱见过他之后,宫廷里就完全乱了套:肃穆大殿上居然有甲士驱驴牵马,天子的寝殿禁区周围,竟然有武士披剑仗刀出人。萧衍问之:“何人如此猖撅?”答道:

   “是侯丞相的甲士。”萧衍不禁大怒道:“不就是侯景吗?谁封他为丞相?”他哪里知道,这金口一开,却为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。侯景听了,立即派亲信监视萧 衍的一举一动,即使平日的饮食也多所损扣,侯景不愿担“弑君”之名,就想:“让你在宫中活活饿死,岂不更好?”从此,萧衍从“花天酒地”一下子落到了“饥 天号地”。

  现在他饥肠辘辘,十分难挨!年轻的时候对付饥饿他常“以书代餐”,可现在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。唉,书也久违了!他最初是 推崇儒术的,设“国子监”、增广生员、立五馆、设五经博士,虽日理万机,仍手不释卷,秉烛夜读,甚至达旦。亲撰《春秋答问》、《尚书大义》、《中庸讲 疏》、《孔子正言》等二百余卷,俨然一个学者。可惜,他终于把这些纸片扔了,而迷信于另外一些纸片的微言大义。

 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中国 的“士”读书读多了,便会对“佛”感兴趣,尤其是在经历过人生的不快之后,几乎都想“皈依佛祖”。他就是在经历了萧宏、萧综两事之后,看破红尘的。他的长 女永兴公主美貌异常又风流异常,竟跟六叔萧宏勾搭成奸。“乱伦”犹可说也,还密谋篡位,利用二婢刺杀亲生父亲,让姘头即大位,她当皇后。他的次子萧综居然 叛投敌国,怎么也不听他的感化。养儿育女如此,奈何他信佛,只有佛法无边。当了中国历史上唯一的“在位和尚皇帝”。为便于在晨钟暮鼓中做法事,表示他对佛 祖的虔诚,他大兴土木,在宫城附近修了同泰寺。供奉莲座,宝像嵯峨,殿宇宏敞,香火不绝。宫城开大通门直对寺门,晨昏两次天子萧衍必至佛前顶礼膜拜。

  大通元年(公元527年)三月,萧衍为向佛祖敬献忠心,竟完全舍弃了国政大事,亲到同泰寺,做了三天住持和尚。然后返回宫中,立即改元大通。不久下诏全国,祭祀宗庙神灵,不准再用牛羊猪等牺牲。因为皇帝信佛,崇尚五戒;天下臣民也就得跟着吃斋念佛。

   朝野为之震动,祭祀只准用蔬菜水果,怎能算孝敬祖宗?天子雅好佛事,世人跟着不能吃肉,犹可说也;可竟然株连到了祖先,世人想孝顺也不可得,那怎么行? 群情汹汹,闹得不可开交。最后请示再三,萧衍才下了圣旨,恩准用面粉捏成牛、羊、猪的形状,代替牺牲,以祀宗庙。“形似”可以满足“群氓”的虚荣心,也就 满足了君王的礼佛心。一场闹剧以“皆大欢喜”告终。

  当时南印度一个高僧菩提达摩,听说中国皇帝如此礼佛,认为“机缘”难得,便不远万 里,来到广州。果然“远来的和尚会念经”,萧衍一听,立即颁旨,敕令地方官员立即将高僧护送来京,亲于内殿会见,谈论佛法。萧衍道:“我想多造佛寺,按经 度僧,可为功德吗?”达摩答道:“如此并无功德可言,佛家参禅不在形迹,但凭排除杂念,明纯心灵,方可由静生智,由智生明,然后于渺渺中悟得真谛,方为功 德!”萧衍听后,怔了半晌,这个崇拜物质享受的至尊皇带给终无法领略这“法轮纶音”。于是又道:“我在华林园中,收藏必经崤,�E法眼四顾,观远万里,可为 我日释一经,指点迷津玛?”达摩对此只说:“佛学在心不在口,再好经典,也算不上佛家上乘、唯有明心见性,方可成佛家正果,并不在经文多少。”萧衍听后。 仍是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”,天子的物质财富太多了,竟弄不明白这“讲性说心”的玄理。达摩只好告辞帝京,到了嵩山的少咔寺、后来成为中国佛教禅宗的第一 世祖。

  大通三年(公元529年)九月,萧衍对当一名“在家居士”不满足了,于是他再度到同泰寺中,脱去御衣衮服,于寺中沐浴完毕,即 换上法衣袈裟,宛如住持佛事多年的老憎,在蒲团上念经诵佛。当晚宿在僧房,凌晨设“四部无遮大会”,着法在为善男信女讲《涅粲经》。讲毕竟舍身寺中,自号 “三宝奴”,从此不再做帝王。

  “国不可一团无君”,王公大臣慌了手脚,聚钱逾万,要“赎回”他们的皇帝。皇帝不肯还俗,奈何?又过了一日,文武百官集于同泰寺门,把庙堂当朝廷,乞请天子“还官执政”,然天子却语意恳挚地宣称已经舍身人寺,再也无意尘念,他已将帝王之位视若草芥。

  文武百官再卜表,朝政荒废十日之久。这其实是场闹剧,古寺青灯怎比花天酒地?于是“尘缘”末了,他“不得已”返回皇宫,继续当他的皇帝。

  如此闹剧再二再三地演过,他终于未能当成“专业和尚”。

   现在死到临头了。他饿得一阵阵昏厥过去,醒来时就越发后悔:“为什么偏偏要当这劳什子皇帝呢?我本该皈依佛祖,至少在死后可以让灵魂到西方乐土去,现在 可好,在这尘世目睹这侯景之辈为非作歹,灵魂只能离‘净土’越来越远!唉!我到底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佛门弟子,修长干寺阿育王塔,发现了佛爪发舍利,这是佛 门多大的盛事、我亲自到这长干寺中去宣讲《金字三慧经》,并诏令大赦天下,然而修造浮屠的事却落了空。同泰寺发生了火灾,浮屠化为灰烬,我想造它十二级。 也因这侯景之乱而中辍了。天下人都像我一样倚潍该有多好!”

  为什么要信佛呢ア萧衍自己问自己,没有答案。他既不解佛理的深邃奥妙,又不明佛经的微言大意。他只是想结束帝王那极端无聊的生活。是的,别着穷极奢华,却是天复~天像“复印出来的日子”。他过够了,想在寂静孤独中寻求刺激。是的,青灯孤影也是一种完全新奇的岁月。

  可现在、他太饿了,饿得头晕眼花,连发抖的气力也没有了。

  这净居然好冷,好冷!口中一阵苦涩,他习惯地想唤人给他拿点蜜来,可连这卜“蜜”字也说不清楚了,只能发出“嗬!嗬!”的声音,然而,无论他呼喊什么也无人理睬了。谁还去理睬一个完全丧失了权力的八十六岁的垂死老翁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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